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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章 大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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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敬告大王,此乃郢都所送政務書簡。前幾日秦人奪了江邑,故而積在息縣……”擺在熊荊眼前的,是一箱一箱竹簡,還有少量紙質文件。紙雖然造出來,但還沒有在全國推廣使用。即便紙極為輕便,也有不少反對的聲音,相對於竹簡,紙很不牢固。

“此事不是交於大司馬了嗎?”天色已黑,心中激動未去、手腳都還在顫抖的熊荊根本無心政務。國之大事,在祀在戎,現在他就在處理國家大事。

“大王,”寺人言後,右史作為熊荊身邊唯一一個大夫自然開口,“大司馬非令尹,處理政務並非其職。此戰若畢,還請大王早定令尹。”

“令尹?”熊荊對令尹自然也有考慮,可他是在想不出有誰比黃歇更合適這個位置位。令尹,一要在各國、尤其是秦國有人脈,二要和縣尹交好,三嘛自然是精明幹練,不給楚國和自己惹麻煩,更不能讓楚國和自己吃虧,其四則必須君臣同心,忠誠不必說,立場也要堅定,更不能太貪——楚國窮奢極欲的朝臣官吏也不少……

熊荊一時間想到了許多作為令尹的要求。用這些要求來評判,滿足前面三個要求的往往滿足不了第四條,滿足第四條的又很難滿足前三條,這讓他很是為難。

“你可有人選推薦?”熊荊問向右史。

“臣,”右史沒想到熊荊要自己推薦人選,他揖道:“臣以為左徒昭大夫可為令尹。”

“左徒昭卿?”熊荊也曾想過昭黍,可他其實更屬意淖狡。

“正是。左徒乃大府之宰,在其治下,大府井井有理。”右史巴望著熊荊,似乎要對癥下藥。

“井井有理?”熊荊不由笑了。大府什麽情況他怎會不清楚,右史所言的井井有理在他看來是亂七八糟。特別是賬目,幾個月時間都算不出個所以然來。倒不是說昭黍貪腐,他家財萬金,楚國首富之一,不可能行此茍且之事。昭黍的問題是脾氣太大,直上直下不夠精明圓滑,為人臣可以,成為令尹鬥在外鬥不過諸國國相,在內鬥不過各縣縣尹。

“大王以為不妥?”右史還在巴望,又細看熊荊的神色。

“昭卿為令尹,各縣縣尹必不滿。”熊荊把鍋推到縣尹身上,“其人君子有德,然如何既能為楚國火中取栗、又不被他國說客所欺?”熊荊就事而論,不做隱瞞,此話說得右史連連點頭。“此戰你也看到,楚國之弱,已危如累卵,不大變不強國社稷必當不存。昭卿可擔此富國強兵之任否?”

“大王所言甚是,然我國諸大夫中,何人比昭大夫更可為令尹?”右史反問道。“昭大夫有德,郢都之時更有下車持戈之勇,其不為令尹,大王何言勇武忠信?”

右史這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,熊荊的聽的笑起。右史再道:“火中取栗之事、各縣縣尹之事,皆不足為慮,令尹乃輔國之位,當取其德而不取其才。”

右史說得熊荊幾乎就要點頭同意了,但這時候外面寺人忽然進來,說信平君廉頗來了。廉頗戰後就不見,熊荊本來想和他商議驅秦之策,半天也找到個人影,此時聽說他來,自然馬上相召。右史也看出熊荊意動,怎奈廉頗來的不巧。

“老師何往,讓我一頓好找。”熊荊對廉頗起身相迎,又讓人給他溫酒。這廉頗不但滿臉風霜,還讓他兒子扛進來兩面大盾。其中一面是環衛的羅馬大盾,另一面則是楚國平盾。

“老師此去,可有收獲?”盾是從戰場上找來的,上面戈戟傷痕清晰可見,一些地方還有些許血跡。而之前熊荊曾問過廉頗楚軍當習何陣,他此去帶回來兩面盾,自然是有所得。

“大王可還記得前日環衛盾陣之戰?”廉頗也不客氣,喝完一碗熱酒才說話。因為喝得急,白須上全是酒跡。

“自然記得。老師當時說盾兵當和弓弩手、矛手可結伴而行,敵若持長兵而守則射之、集陣而攻則拒之、散陣而鬥則近之。此亦是長短互濟、遠近皆備。”熊荊回憶著當日廉頗的話。

“大王可知今日誰先破秦人之陣?”廉頗點頭再問。

“項師於秦陣之後痛擊秦人,故秦人陣潰。”戰場上喊殺震天,熊荊只知道破陣是因為項師勾擊之故,不知道左軍發生了什麽。

“非也。”廉頗擺手,“此戰,最先破敵陣者乃我軍左軍。”

“左軍?”熊荊錯愕,“老師,左軍不是為秦人戎車所沖,陣欲崩嗎?”

“為秦軍戎車所沖者,乃左軍之魯師。破陣者,為最前行寢、陳二師。”廉頗解釋道。他解釋完又問:“大王可知寢、陳二師是如何破陣的?”

“……”轉頭看向那兩面大盾,熊荊有些不相信的道:“不會是大盾吧?這怎麽可能。”

“正是大盾。”廉頗一掌拍在盾上:“秦人右軍是被寢陳二師用盾推垮的。”

“啊!”熊荊手也忍不住摸到大盾上,他從未想過大盾也能破陣,可廉頗顯然是去了寢陳二師問過情況,這才樂滋滋的拎了兩面大盾回來。

“環衛之盾,薄而不牢,盾曲,破陣不如平盾。寢陳前排之士言於我:彼等沖入秦陣,先持盾護身、後以劍刺、以刀砍、以戈戟勾戳,皆不如以盾推。盾推敵退,我軍覆進;我軍覆進,刺砍勾戳後再推,敵又退,我軍再覆進。如此,步步進之,待入秦陣已深,敵潰。”

盾、大盾,列國皆有,可都置於第一列擋箭,不為攻敵破陣所用。可在前日,左軍將卒親眼目睹環衛盾陣,都感覺盾陣無比精妙,且環衛使用盾陣只付出輕微損失便斬殺五百秦卒,因而人人配盾。他們找來的盾當然不是羅馬盾,而是楚國自有的大盾。有些是矩形實木盾,有些是兩側帶有波浪的皮盾。就憑著這些盾,寢陳二師把秦軍右軍給擠垮了。

“殺敵未可勝,唯前進可勝?”熊荊全身怔了一下,此話脫口而出。

“必是如此。”廉頗重重點頭。“左軍之勝,勝在前進。”

“我懂了。”熊荊也重重點頭,目光看的不再是那面羅馬盾,而是落在實木楚盾身上。

“然持盾之士必備犀甲。”廉頗補充道。犀甲是犀牛皮之甲,且只取最厚的肩背之甲。牛皮不過一兩分厚,犀甲厚卻超過一寸,所做犀甲,防護數倍於普通皮甲。

“鉅甲如何?”熊荊終於想起一部電影,裏面斯巴達戰士痛擊波斯大軍。排除那些花俏的東西,扛著大圓盾的斯巴達戰士力推波斯人的畫面他記得很清楚。

“鉅甲?”廉頗看了熊荊身上一眼,只是此時他沒穿鉅甲。“鉅甲昂貴,人人鉅甲不可行。”

“會有可行的那一日。”熊荊對此信心十足。

秦軍戰敗,趙國出兵,這次劫難算是過去了。既然過去了,那楚國就有時間大力發展。燒玻璃、曬鹽、燒瓷器、造紙、對外貿易……,反正什麽來錢就做什麽。至於煉鋼,轉爐的問題其實是礦石的問題,有低硫低磷的礦石,轉爐煉鋼並非難事。這完全是思路問題,而非技術問題——最少不是關鍵性技術問題。

“大王賢明,外臣知道會有哪一日。皆時請大王勿忘趙國。”廉頗請求道。

“趙國若能付錢於我,自然可購買此法以煉鉅鐵。”熊荊笑道,“這是後話。老師以為我軍當習盾陣?再與弓弩手、矛手結伴而行?”

“持盾者不為廝殺,只為破陣。短劍不可取,當以長刃。”廉頗思路又轉到盾陣上來。“當以戟、短矛最為合適,是故與弓弩手結伴即可。”

“投石機如何?”熊荊再問,戰爭結束,他忽然有一個想法。

“投石機太重,移動不便。”廉頗立即搖頭。直到戰鬥結束,也不見任何一部投石機投石。這樣的笨重的東西,根本不適合野戰。

“不。投石機也有輕的。”熊荊補充道。“數人即可拖曳,重不過八千斤。移動便捷。發射火彈一刻鐘最少十四發,但火彈僅為大投石機五分之一至八分之一。”

“可射幾步?”廉頗來了興趣,八千斤並不重,或許可以置於四輪重車之上。

“可射幾步……”熊荊說的是原理與荊弩相同的扭力投石機。此戰之後,他覺得荊弩並不好用,還不如人拋火彈來得實在。還有工尹刀臨時搞的火彈也不行,煤礦煉焦的煤焦油如果精煉,其中的輕質油倒可以拿來做燃燒彈,加糖(還沒糖)、加橡膠(還沒有橡膠),效果肯定比現在好十倍不止。只是,也很花錢。

“可有一百步?”熊荊居然想到了錢,但老廉頗等不及了。

“必定有一百步。”熊荊答道,“最少一百五十步。”

“若為破陣,不必太遠。百步足矣。”今日廉頗也看到了破秦軍軍陣之艱難,現在兩人談的,都圍繞著如何破陣。

“老師與李牧將軍相熟?”熊荊笑道。他還是決心練一支騎兵,最少在偵敵上不能輸於秦國。像現在這樣,兩眼一抹黑,打勝了都不知道秦軍又多少人,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,真是憋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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